项羽与刘邦散文
我听过一些学问家们的演讲，都没有记下什么文字，不知为何，听了王立群教授的演讲，就顺手记下这些文字。
说起王立群，人们自然就会想到电视，他与电视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因为他的脸总是被框在电视屏幕之内。人们是在在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上认识他的。你不得不承认电视这种媒体的威力，它是现代社会中的某种强势，是一种时尚、引领和说教，却以更低的姿态溶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中，由对于思想的感化而不知不觉地上升为主宰的力量。然而，它又是平面的，没有深度的，它对自己的行为和叙说，并不深究。在蚁群般的众生中，他突然把一个人摆在了众人面前，不管这个人是平庸的，还是独步的，都能使这个人一夜成名，让“天下谁人不识君”。因而，电视又是武断的，它不容你的置疑。
王立群教授原来是研究中国古典文献的，读《史记》40年有余，终日穿行于尘封的无人问津的历史典籍中，看的是线装书和竖排字，听的是古人们遥远的抱怨和叹息，与现世多少有点“隔”。他被电视屏幕框进去以后，开始可能还有些惶然，现在已是习以为常，你可以看到他是冷静的，低调的，然而生动的眉宇间朗朗的话语深处仍能感到一个成功者或是名人惯有的那种茫然和喜悦。
这是省委党校综合办公楼四楼大会议室，宽敞明亮，稍感严肃的主席台下，是数百个座位，它们与主席台相对应，形成一个互有引力的磁场，你仍能感到上一次会议的磁力还没有消散殆尽。数百个套着布套的软座依次向后排去，间距相等，井然有序。靠北边的过道里，矗着四块红漆白底的牌子，上面分别写着地厅班，处长班，专家班，青干班，牌子下坐着相应的人群。时至5月底，气温已达35度，学员们一般都穿着各色的短袖衬衫。你可以看到，大家的兴致很高，人人的脸上写着期盼。我不知道人们为什么突然对中国古典文献产生了如此的兴趣，这还是因为电视的倡导吧，是电视魔力把早已尘封的古典部分变成了时尚。在座的大多是处级干部也难免对于时尚的追逐，他们是被电视的引导和诱惑而坐在这里，也就成了一种时尚。
王立群入场后，全场响起了有节制的掌声。尽管天气有点热，王教授仍然是领带，西装，白衫衣，以此维护着他的学者风度。他是方脸，阔嘴，暗色皱纹环绕的目光里有着经电视的风潮洗涤后的沉静。这位古典和现代的'混合体，电视英雄，坐在那里，像一个时髦。全场学员们全都把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急于把眼前的王立群和电视上的王立群证实，对比，校正，感到眼前的王立群还是具体一些，实在一些，只是他的脸色稍感幽暗。王教授开口便说：“我很忙，前天在北京演讲，昨天飞到广州演讲，应党校领导的多次邀请，今天就到了这里，今天晚上我还要飞抵深圳去演讲。”尽管是大白天，会议室里窗户紧闭，灯光全都集中在主席台上，身披灯光的他仍像电视屏幕那样闪烁着。
王教授今天演讲的题目是《楚汉战争的过程及启示》，如果是在正常的情况下，有学者在现在这种如此人心浮躁的环境下讲这个内容，不会有人感兴趣的，它毕竟离我们太远了，不实际，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它突然戴上了时髦和电视的光环后，人们就开始趋之，可见时尚的可塑性。
在王教授缓缓的讲述中，出现频率最多的一个词便是“政治”。政治这个敏感而尖锐的词多少触及到了在座学员们的神经。王教授出语惊人，他说政治有时是不分正义的和非正义的，没有是非之分。刘邦和项羽二人当时联手反秦，是同盟军，秦灭后，二人开始争夺天下，你说他们谁是正义的谁又是非正义的，分不出。政治家有时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不择手段的，甚至可以牺牲道德。
刘邦就是一个没有道德感的人。他出身平民，沾染上了一些坏习惯，爱骂人，爱女人，是个十足的流氓无赖，但他又是一位政治家，善于算计，遇事不会表现在脸上，在政治上精明，成熟，他平生的最高目标就是打天下，当皇帝。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可以牺牲天下的苍生于不顾，只要政治需要，什么亲情友情人情都可以不要，道德又算得了什么。著名的垓下之战，他与项羽两军对峙了28个月，为了迫使刘邦放下武器，项羽把俘来的刘邦的父亲绑在开水锅之上，对刘邦说，汝若不来降，我就把你的父亲给烹了。刘邦看了大笑，说：我的爹，就是你的爹（十足的流氓语言），你把咱爹烹了，不要忘了分给我一杯肉汤喝。对于刘邦这样的无赖，项羽便没有招了。刘邦为了自己的政治，他的亲爹都可以不要，这让一般平民是做不到的，所以一般平民不是政治家。徐州之战，刘邦大败于项羽，20万大军被灭，他只身乘马车逃亡，途中巧遇他失散多年的一对亲生儿女，车夫便让他们二人上了马车，由于车小人多，马车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后面的追兵又紧，怎么办？这时候，刘邦做出了令天下所有做父母难以做出来的事，令人瞠目，他用脚把自己的一双小儿女踹下了马车。儿女们为了活命，哭着跟在后面追，喊他爹，待他们追上马车后，刘邦又一脚把他们踹下去。政治家似乎就是铁石心肠的人。刘邦可以亲手杀死与自己同患难的众多功臣，杀死自己的救命恩人，只要是政治需要，他是不会自责的，这和动物有什么区别。想一想，中国老百性数千年来就是在这种流氓无赖的统治下生活着，忍辱负重。
然而，王教授又讲，评定一个历史人物的标准，，主要是看他的历史功绩，而不是看他的道德水平，道德可以忽略不计。我不知道这是谁定的这个标准，反正我是不喜欢的，有人就会笑道，所以你不是政治家，胜王败寇，该狠的时候要狠，该毒的时候要毒。关于政治和道德的关系，是一个敏感而宽泛的话题，王教授没有展开来讲，没有更深入地谈他自己或许是独到的观点，他只是根据司马迁在《史记》里的观点来讲，这样讲可能省力些，也会得到电视台的认可。
而项羽是一个什么人呢？他是一介武夫，政治上幼稚而不成熟，喜怒于形，性情中人，什么事都表现在脸上，有时甚至连敌我也分不清，还时常受到亲情和世情的影响，所以他不是一个政治家，因为在他的骨子里多少还有些道德感。这就决定了他以后的失败。他是一位失败的英雄。他与刘邦交战，从来都是胜者，刘邦一直是他的手下败将，刘邦是屡败屡战，可项羽只一败就结束了他的政治生涯，他是宁折不弯。当初他在江东起兵时5000人，只剩下26人跟随他逃到了乌江口。这时，江中过来一船，船人说，我有船，汉军无船，我可以渡大王过江东，江东虽小，但沃野千里，足可以让大王东山再起。项王说：我如今兵败，无颜再见江东父老，说罢自刎而亡。王教授说，他不愿东山再起，是不愿再连累天下苍生。就在他自刎前，他还不忘旧情，那个追赶他的汉将，原来是他的部下，后来投了刘邦，他对这位旧时的部下说，你我原有旧情，我把我的人头交给你，你拿去领赏去吧。英雄悲歌，江水滚滚，让后来那些不懂政治的诗人们，争相歌吟。李清照有诗赞云：“生当做人杰，死也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王教授讲到这里，全场的学员们陷入了沉思，他们来自全省各地，每一个人都可能管瞎着一方百性和水土。我看到他们阴暗的沉思穿过窗子，在大地上游荡，他们在与历史人物对比，吸取其经验教训，并回顾自己在仕途中坎坷经历和得失，有时是不是太仁慈了。我看到有一只鸟在天空中折断了翅膀，跌落在地上。
在人类社会中，政治还是需要的，它是人类秩序的保障。然而，政治应该溶入更多的道德，只有溶入了道德的政治，这个政治才是人性的，光明的。这也许是人类的发展趋势，任谁也改变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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