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点乡愁散文
年前暖阳春早至，节后阴雨冬未歇。
——《七律·大年初七所作》
（一）
晨，推开窗帘，屋檐上落下雨滴，阳台上覆着积雪，一夜开着暖气，并不觉得寒冷，然而看着窗外的瑟缩景象，我疑心这何以是早春的节奏，这分明是严冬的气息。年前的连日暖阳早已倏忽不见，春暖花开的妙境渐渐远去，常言说，寒来暑往，春去冬来，四季更替，亘古如一。而这样的天气，是否要逆天而行？是否要违常而动？
关于天气，凡俗之人不可逆行，只得顺受。尽管休假在家，一日的作息并不异于往常，至于懒觉，断不会肆无忌惮，穿衣起床，洗漱完毕，便下楼就食早餐。隔壁的“我家厨房”还在营业，只是品类比往日要少，价格却比平时要贵，鳝鱼粉丝涨至十五元，我听后微笑。并不是不舍，而是不甘，对于利用节气的陡然涨价我向来颇为排拒，于是另择一处，还好，鳝鱼粉丝只需十元，还有小笼包和油条可供佐食。
（二）
运动裤不小心被家中凳子上露出的铁钉刮破，本来之前就曾发现留有一道印痕，这下真的无法再穿，而上衣依然完好，于是只有到专卖店配上一条。挑来拣去，终于找到相同款式，付款时，收银员说何不再选一条，这样优惠可以由八折降至五折，我想也是，于是再选上一条棉裤，欣然付款后，于是回家。之后一想，家中还有一条相同款式棉裤，一直都未穿，而这眼下又多了一条，实在浪费，想到二姑妈家表弟和我身材相仿，于是赠送于他，他穿后，大小长短颇为合宜，我问是否喜欢，他说喜欢，我心中颇觉庆慰。
在父亲亲戚一方，男孩中我排行最大，连我一共六个表兄弟，大多是80尾、90头模样，而现在基本已经大学毕业，走向工作。母亲说我和他们交流不多，需要多关心，多走动，我笑说小时候联系确实不多，可能与我读书较早有关，而现在沟通渐渐多了起来。
二表弟在贵阳当兵五年，现已复员，准备在武汉开一家网店，我的兄弟姐妹群就是由他所建。曾去过我学校一次，相逢时的激动至今记忆犹新，读书时理科成绩不错，在军营时对文学产生兴趣，和我探讨颇多；问我借书，我欣然相授。
大姑妈家两个表弟自小读书勤奋，成绩优秀，颇让亲戚羡慕。大表弟毕业于武汉理工大学，后在昆明一国企工作，现在广州一家台资企业；三表弟毕业于武汉大学，计算机专业，性格老实，不善言辞，毕业后半年工作未定，前年春节，大姑妈找到我，谈及此事，随后我与一同学联系，该同学与我交情颇深，因英语成绩太差后只读一高职院校，毕业后供职于一软件外包企业，现已做成一项目负责人，月薪近两万，我找到他，问是否可以提供帮助，他说可以，于是择日带表弟和他面谈，之后说安排面试，表弟听说还要面试，有些胆怯，我说只是走走过场，只要稍作准备即可，后来竟然没有去成。同学说所有环节都已铺好，怎么还怕面试这一关？我报以苦笑。还好听说现在终于在深圳一家网络公司找到工作，大姑妈心中石块总算落定。
幺姑妈家表弟今年大四，和我同一所大学，只是不是师范类，我问他是否想从事教育工作，他说不想；而姑父则希望他选择教书，相对稳定，只是到现在也并没有报考教师资格证，而我也爱莫能助。自然人各有志，他有他的想法，他有他的追求，可能他的想法和追求与长辈并不一样，甚至在成长和探索的途中也会遭遇挫折，但是这些都是自己的选择，而且这所有的困难都是一个人走向成熟必须要经历的过程，当你在回首这些时，你会发现这些已经成为你人生道路上的一笔财富，而且，在品味和追忆时，那些苦痛都已烟消云散，留给自己的竟然是美好和感动，我想，这就是一个人真正的成长，这也是生活教给我们的知识。 幺姑父央我和表弟多交流，我无意以过来人的口吻说教，也无意以成功者的姿态炫耀，而是将我成长的苦痛和蜕变和他分享，一起面对和解决眼前的问题，扫除前行道路中的迷惘。
父亲有两兄弟，本来有三兄弟，最幼一兄弟在年少时因狗咬伤患疾而亡，而另一兄弟，也就是我现在的叔叔曾在家乡棉花采购站做临时工，工作时左手被绞断，下岗后在家承包鱼塘，用以养家。堂妹大学毕业后在武汉一建筑企业从事规划工作，堂弟毕业后先在武汉一家机械厂工作，后又转至广州，仍从事生产制造工作。二姑妈家还有一女，只记得当时为生育二胎还丢掉公职，而现在表妹已在武汉工程大学读大三，出落得亭亭玉立，明年即将毕业。
（三）
每年大年三十，我自然会接祖母来我家吃年夜饭，也总会给祖母送上节礼，今年也不例外。母亲对我说，还未成家，花钱还是要节约一点，我说知道的。母亲常说我对自己节约，对别人慷慨，虽然有些言过其实，其实大致还是如此的。工作五年以来，每年封给两位外甥的压岁钱合计已经超过万元，而就今年所有开支加上恐怕也不下万元，两位姐姐与我自然欣喜有加，而我也只是尽一个舅父的绵薄之力。
想母亲一方上有三兄弟，还有一姐，素来不甚和睦，唯与二舅伯来往密切，而其他则来往不多，关系不切，最为深切的是我的最小舅父，记得年少时在姨妈家的一次白喜事中，我叫他，他居然冷眼相向，并不回应，我后来向母亲提及此事，母亲只是苦笑，我理解母亲的无奈，更能理解母亲的苦痛，而今我已变成舅父，对于下一代的关切和教育，我只能深以为戒，尽我所能。
祖母已过八旬，前年为遂祖母心愿，父母与我合计为祖母祝寿，我说甚好，只是一定不以收钱为目的，一定要请人搭台唱戏，后来父母照此进行，在一方也传为美谈。祖父辞世已十年，彼年正是我高中毕业，而在吃完年夜饭后，照例和父亲携上香烛、纸钱、鞭炮来到祖父坟前祭拜，一番肃穆之后，在浓浓的年味之余更多一份悠远的怀念。
（四）
总会感慨，而今年味越来越淡，年俗越来越少，一次和父亲闲聊，我说曾在广东过年，当地有舞龙灯、舞狮子活动，贵阳苗族有摆长桌宴，盛装隆服载歌载舞的场景，北方则是吃饺子，贴窗花之类。除去贴春联，放鞭炮，吃年饭，看春晚，走亲戚这些四海同一的春节内容之外，问及家乡还有何年俗，父亲笑说还有啊，我说什么，父亲说打麻将啊，我笑了，父亲也笑了。其实，我和父亲都会打麻将。
家乡无纺布产业发达，老家所在乡镇是全国无纺布名镇，全镇共有有关无纺布产业的大小企业近三百家，家乡年轻人之前多往福建、广东、浙江等沿海省份打工，而现在多在家中就业，既可照顾家庭，又不耽误工作，农忙时节也可及时管看忙碌，诸如洪湖、监利、潜江、天门周边县市也有很多年轻人来我市就业。
一次在回老家的途中，看到许多工厂外面打出了“远离麻将桌，致富奔小康。”的横幅标语，乍一看，以为是政府宣传精神文明的口号，后来看出处都是各公司的温馨提示，各公司企业主担心乡民沉溺于麻将活动而懒于劳动，导致企业招工困难，这样的但心并不是多余的。如此多的劳动密集型企业，如果没有充足的劳动力，即使有市场，有订单，但是没有人生产，企业也是无法盈利的。每年春节之后，各大企业抢人大战便会上演，头号企业给的开年红包多，有的价码甚至开到每人一千元，财大气粗的老板们还安排专车接送职工，建造幼儿园，解决年轻职工的后顾之忧，而“三险一金”也都被提到议事日程，这些福利是之前断没有的。想早前企业少，市场小，容纳的就业人口自然就不多，农村富余劳动力无法转移，各行业工资待遇普遍不高，主动权掌握在用人方，找工作都困难。而现在企业增加，用人增多，劳动力奇货可居，以前求职无路的年轻人、中年人都变成了香饽饽，各大企业变成了争相抢人。二姐家企业规模不大，但是也缺乏人力，去年一行还驱车至洪湖招聘职工，给出的福利也不小，食宿全免，还给每家一户自留菜园。
之前赋闲在家，也曾买来设备，请来人手，投入生产，后来因时不与我，最后回到教育工作岗位，至今想来，也颇为感慨。商场如战场，机遇与挑战并存，波谲云诡，瞬息万端，对一个人各方面质素要求甚高，反观自己确实还有很多不相符的地方，对此我辈只有自知所长，望洋兴叹。好在条条大路通罗马，从事教学管理工作，终又变成兴趣，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五）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是古训，也是真理。我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也懂得这句话的分量，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领会。
关于故乡，每个人的理解都不太一致，而我的情感却是复杂的。记得韩寒有一句话，中国人是不配有乡愁的，韩寒所指的是那些远离故土，移居国外的大造化者，而且韩寒生长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关于乡愁的记忆无异于是稀薄的、破碎的。在都市中缅怀乡愁就如一个人感冒之后问他是害怕药苦还是希望病好，这样的感情是生硬的，也是滑稽的。乡愁是一缕炊烟，乡愁是一排白屋，乡愁是一声鸽哨，乡愁是河中的戏鸭，乡愁是老去的槐树，乡愁是撑船的阿娇······
而今农村在实现农业机械化余音未消之后又开始了农民城镇化的进程，这是国家战略，小民不敢非议，也是发自内心赞同，只是在大兴土木，推倒重来的火热进程中，关于童年的纯真记忆又有何存留？湖北湖泊纵横，鱼白稻黄，素有“千湖之省”美誉，当下湖泊萎缩，河道淤积，水源污染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人类追求幸福，社会追求发展的步伐从未停歇，也不应停歇，每年GDP十位数的增长让全世界侧目，而每一个中国人也在这份成绩中沾沾自喜，洋洋得意，我想问的是，我们的空气是如此糟糕，我们的水源是如此污染，我们的环境是如此的混乱和喧嚣，这样的发展难道是人民真正想要的吗？我们所追求的发展就是要让我们的子孙后代难以为继，无法生存吗？我想，这并不是我们所追求、所需要的，这恰恰是那些饱食终日，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的官员们所追求的！我常想，海洋面积占整个世界面积近百分之八十，而水要占人的比重的过百分之八十，人类将我们的水源污染到如此地步，我们有何颜面说我们在发展，在进步，我们何以对得起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家园？
小时候在一块钓虾摸鱼的河塘现在都被垃圾堆满，沿路走过，扑面而来阵阵恶臭；小时候游水嬉戏的清潭现在已经萎缩成了一小块，承包给私人养鱼，再也没有小孩子游泳。而早已声名远播的邻市洪湖也不复当日“四处野鸭和菱藕，秋收满畈稻谷香。”的风光。所幸的是年幼时经常经过的夏腊（音同）河现在已经疏通，两边下河阶梯和人行通道修葺一新，一日和母亲下河冲洗拖把，河水从东至西，缓缓而流，我说还是挺浑的，母亲说哪里，现在天太黑了，走近看，河水清的很。我走进去看，才发现刚才的判断是错的，河水确实比我想象中的清澈许多，我又敢想象鱼虾在河中自由生活，我又回想起儿时在河中学习游泳的场景了······我想，如果我们有心治理环境，杜绝污染，我们的环境一定会得到改观的，往日的山清水秀、桃红柳绿一定会再一次出现在我们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我以为，在城镇化中，建几座楼房，开几家工厂，做几家商铺并不困难，也就是说物的城镇化是容易达到的，早在改革开放之初，深圳不就是有“三天一层楼”的深圳速度吗？而今的科技发展，社会进步恐怕都已经是“一天一层楼”的速度了，可是农民进城后，生存怎么办？生存问题解决之后，生活怎么办？还是打麻将，晒太阳吗？如何融入城市生活，提高农民素质恐怕也是题中之意。而有关历史的记忆，乡愁的重寻也是否同时也要引起我们的思考和重视呢？
（六）
还是要回到上一篇我提到的那一句古训，刚才谈到了我们在发展的时候因为我们的短视、无知、鲁莽而给我们的`生存环境带来的破坏，以及由这些破坏带给我们生活的缺失和灾难，而接下来我依然会就这句话表述我的故乡记忆。
昨日看到一篇名为《我为什么不去北京》的文章，再结合另一篇《我为什么不喜欢小城市》，其中探讨的是这样一个命题——在大城市辛苦打拼，在小城市混吃等死。对于这一命题，我是不予赞同的，但是这句话也似乎涵盖了当下许多年轻人的生存状态，很多事情都是如此，也有很多观点也是如此，虽然我们不喜欢，不赞同，但是他所描述的、表达的都是很真实的现状，我们试图在语言层面寻找突破，在心理层面寻找调试，其实最后你会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甚至还略带滑稽，这就是生活的本来姿态，作为个体的、卑微的、无力的我们，似乎只有被生活所裹挟，所同化，就像网络上的一句话一样，当你无法改变你身边的环境时，你能改变的就只有你自己了。比如家乡铺天盖地、名目繁多的诸多宴请，并且随之而来的是人情往来，礼越来越重，情越来越薄，人越来越苦，虽然每个人都深恶痛绝，每个家庭都叫苦不迭，但是每个人都疲于奔命，每个家庭都乐此不疲。还有年节时的打牌之风，昨日看到腾讯新闻大楚网中有关仙桃通海口的一则聚众的新闻，屋外各式车辆林立，屋里人山人海聚在一块，玩一种“压单双”的骰子游戏，有人输了三十多万，几乎倾家荡产。许多一年在外风餐露宿，辛苦打拼，最后竟将所有辛劳付之一博，直至铩羽而归。
再回到大城市、小城市之争的话题，如果要问我为什么不去北京，我只想说我去得了，但留不住，过不长。在我看来，北上广深这类大城市只适合我旅游，并不适合我生活，我融入不进去，毕业之后，我曾在深圳一培训机构工作近一月，工资四千元左右，不包食宿，在深圳这个快节奏、高成本、重压力的城市中，我似乎找不到努力的方向，也找不到存在的价值，于是我选择了贵阳这样的三线城市，在贵阳，我的工作能让我找到存在感，我的工资能让我找到满足感，我的环境能让我找到幸福感，至于回家一年，我的心变得安宁，同时我的人变得琐碎，我找不到一种变化和挑战，如果还要从物质层面予以解释，我也找不到成家立业的基本保障，于是，在大城市和小城市之间，我选择了中等城市，对于我的选择，我给予以上解释。
还是刚才那句话，除了大城市、小城市，我们似乎忽略到了农村，这个养育了我们的土地，为什们不选择回农村，回家乡呢？是因为事业未成，无颜见江东父老，还是因为家乡贫穷，无安身立命之地，抑或是我们源自内心中对于故乡的痛切和反感？前两种容易理解，而后一种似乎就难以理解了。于我而言，我心中的这一份感情是有的，很复杂，五味杂陈，有亲切，有依恋，也有反感，有鄙夷，更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凄凉和不甘，也许，正是这样一种情绪激励着我包括和我同龄的人一定要在外混出一个人模人样然后衣锦还乡，然后荣耀故里，然后······那么，试问一下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种情感呢？我想，可能源于我们的出身并不高贵，我们的成长还算顺利，在长辈们的耳提面命和世俗的长幼有序、四平八稳中我们一直处于卑微的、压抑的、不起眼的、不成熟的状态，而我们在外求学的成长，在外工作的成熟，以及我们在工作中的欢乐和成就在家乡人看来似乎都是海市蜃楼，眼前的模样还是当年那副模样，看你的眼光还是老旧的眼光，你所有的描述都变成了一种吹嘘，你所有的证明都变成一种徒劳，你所有的荣耀与资源与他无关紧要，他关心的是十里八乡谁今年赢了多少钱，谁是我们这一方最厉害的人物，谁今年在外面搞装潢、摆地摊赚了多少钱，明年我们村的换届选举哪个竞选人会一家封多少钱红包······我们的成长于是陷入了这样的悖论，在家乡像蘑菇一样在阴暗处成长，在外乡像野狼一样在苦痛中打拼，最后回到属于自己的故乡，发现自己的故事别人并没有兴趣，而自己回乡的道路也被越来越长，关于故乡的记忆也是越来越远。
（七）
运动裤昨日在商城楼后一家缝纫店绞褊，吃完鳝鱼粉丝后，花钱取来，试穿之后正好。
父亲打来电话，问我在城区可好，我说一日看书写字，自得其乐；又问我今日是否回老家，我说晚间回家。仔细想想，还有不足一个礼拜，在外时间长，在家时间短，还是要多陪陪父母。
窗外的雪停了，天气还是一样阴，一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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